冷老爷是规则的制定者,京师站所有的规矩都是用来管理他人的,关于警卫、出行路线的临时变更很多时候是冷老爷自己决定的――这让李儒风关于规矩的说法听起来更像是事故发生后的托词和推脱责任。
冷老爷会给当朝大老跪拜磕头,但在京师站内部,冷老爷是绝对的领导,拥有不可推翻的权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敢质疑。
就他的为人来说,廖三娘是相当钦佩的。他和大多数元老一样,并没有出身豪门那种冷酷的杀伐果断,反倒颇为正直善良。平日里即不沉溺女色,也对游乐宴饮没什么兴趣。在京师站的人事公务上也算得上公正,业务上更是一把能手。但是,廖三娘总觉得这位冷老爷的骨子里,带着某些不甘寂寞的因子。表面上看,他在京师站过得是循规蹈矩的日子,谨慎小心的应对着周边的一切。但是总有某种“做大事”的冲动。
他人很随和,经常会跟临高来的员工开开玩笑,冷老爷曾经在对廖三娘打趣外派的元老们时说过:元老院对待外派元老们就像是在买彩票,而且每天都能中五百万,并且已经连续中奖十年。毕竟外派元老们面对的从来不仅仅是各方的敌人,更多要面对种种乱世人祸、天灾、疾病和无数不可预知的意外。
元老院的伟大在自然的天威面前不值一晒,在简陋的保卫、卫生、防灾条件下奔波乱世,十年没有发生外派元老死亡、残疾、失踪的事故,这本身就是个足以让元老院自矜的奇迹,虽然其中多次是依靠命运的卷顾,但在唯结果论和个人价值实现的个人冒进主义的亢奋下,许多问题被各种外派成绩的光芒暂时掩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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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幸运的同时,也在不断累积着乱数。
廖三娘不明白什么是彩票,但大致能猜到那是一种博戏。京师站这种特殊的、略显混乱的管理体系存在大量的漏洞,京师站是一个因地制宜搭建的特殊班子,在北伐启动的后大明时代,京师站的存留愈发成为了一个争议的焦点,一方面京师站金融、工商业务的开展卓有成效,另一方面与当初低调、匿伏的建站宗旨产生了矛盾,随着澳洲货销量的增加,吸储、放贷和与高层客户接触的增多,冷老板的名头越来越大,曝光率增加的同时,风险也随之增加。
是全面裁撤还是由土着员工全盘接手?各方还在研究、斟酌,廖三娘无权说三道四,也说不出什么道道,但她看出了些苗头,京师站很可能要缩减了,或者说,要转入地下了,冷老爷很可能要回广州了。
冷老爷口中嘲讽着元老院在外派问题上的博彩,但他自己却依然故我,依然将个人的命令凌驾于京师站的制度之上,并没有丝毫改变,而且感觉理所当然。
其他临高来的人或多或少的也感知到了点什么,闲暇时他们也会互相窃窃私语的议论。
《大明律》大恶有十,前三曰谋反;曰谋大逆;曰谋叛。五刑之外,有凌迟,以处大逆不道诸罪者。身处敌国,对前路的迷惘和对鱼鳞碎剐至刑的恐惧,让人心变得异常脆弱,临高的员工们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全感,在这虚悬不定的摇摆时刻,冷元老的被绑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人心微妙,一个人心态上刹那的动摇,就可能将所有人推下深渊。
廖三娘所有的做作都是为了稳定,必须让人们看到事情在推进,直到临高来人,或者事态变化,廖三娘和李儒风没有后路,只能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