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是老人矫劲的笔迹,正是:
裴液、尚怀通、杨颜、张君雪。
西面的看台上,十几二十个孩子早已炸开了锅,成了一群疯狂尖叫的小团子,被他们围着的黄师傅则是张着嘴下意识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想要找人说些什么,却又忽然微怔,良久,抬手抹了抹红润的眼眶。
李缥青心里像是蓬然绽出了一朵栀子花。
从武馆夜晚初遇,她就被少年身上的剑道气质夺住了眼目,如今,这份惊人尽数展露给所有人,少女心中升起愉快又莫名的满足。
她也是这时才清楚地知道,少年当时所言的“不会对你用更强的剑术”,是一种多么诚恳的老实。
现在变坏了。
但也就是见到这一剑的同时,另一种更难以捉摸的情绪从心底莫名泛了上来,明亮的栀子花像是埋进了雾气。
十七岁的少女对这种感觉十分陌生,她微微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觉有些生气少年竟然一直遮遮掩掩地不告诉自己这一剑。
张君雪也支起了身子,其实女子可以自己坐住,但沈杳还是在后面支撑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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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目光硬得发直。
当看到少年一脚踩在尚怀通咽喉上时,女子身体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仿佛一个冬日冷透的人走进了温暖的炉室。而当那袭黑氅彻底倒在地上抱着胳膊蜷缩哀鸣时,女子牙关咬得死紧,尽管没有动作,但每个人都感知到了那激烈难抑的情绪。
真的有泪水从眼眶无声滚落下来。
她纵然早就理解少年的意思,此时却是第一次站上了少年的角度。
是的,在他眼中,尚怀通这样的臭虫,比不上朋友的半个指头。她几乎可以想到如果自己始终倔着没有向他道歉,他上擂之前,会咬牙从嘴里挤出的话。
——“张君雪我来告诉你,他为什么不重要。”
但女子在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后,向来可以温和地附和别人的一切观点。
她从来不奢求裴液一定能理解她心中的“重要”,实际上,朋友为她的安危恼怒失态,是一件让女子颇感温暖开心的事。
此时她看到这一幕,解开的是自己的心结。
张君雪永远不会为自己驳去一切、站上擂台而后悔,哪怕亲疏友叛。但下场之后,她却确实为自己最后那取死般的一刀而陷入纠结。
明明完全无望,还要搭上自己的手臂、自己未来一生的刀道,还要令揪心的朋友愤怒伤心.最重要的是正如裴液所言,如果隋再华没有拦住那一击,失去了手臂的她,从此就彻底失去复仇的机会了。
在往后的半年、一年,五年、十年,她绝对、绝对为这一举动后悔。
但现在看着这一幕,感受着心中炸开般的情感,张君雪想明白了这件事。
——如果她不曾挥出那一刀,此时就不可能心境畅通地迎接这份痛快。
你必须真的做了会令自己后悔的事,才能证明当时那份情感并非自欺欺人。
张君雪承认自己是犯错、冲动,但哪怕清楚地知道了后果和利弊,再来上十次百次,她也照样会挥出那饱蘸怒火的一刀。
这对女子来说,是一道必须付出代价才能迈过的坎,但有时候,朋友会扶住她跌倒的身体。
她看向擂上青色的身影,少年也正还剑归鞘,向这边望来。
李缥青、张君雪、杨颜、齐昭华、方继道、张鼎运在看见朋友们激动的笑容与奋力的挥臂的下一刻,少年冷色未去的脸就融化出了开心的笑容。
徐司功清朗的声音终于再次在全场环绕而起,八方武场之外,数百只白鹭经天而飞,一百二十条红绸从台下同时飞起,但纷纷接连坠下,只有最中心的那条将整个武场一掠而过,撞上了擂台中心高高悬挂的巨大金球。
蓬然散开。
花瓣彩缎、银叶金羽,无数飘洒而下的瑰丽笼罩了整个擂台,在五万人歇斯底里的欢啸中,徐司功的话语有力地穿透了一切,不可阻挡地进入到每个人的耳中:
“锁鳞辛巳之年,博望金秋武修大比,魁首——”
“——奉怀裴液!!”
再次高了一浪的欢呼淹没了一切。
(本章完)